这一次，票房毒药终于翻身
近几年，“港片已死”的老话题一次次被重提。但不论从商业大片《怒火·重案》《拆弹专家2》的票房表现，还是《浊水漂流》《智齿》等文艺片的口碑，其实都能看出港片的生命力仍在。最近院线上映的一部新片，还实现了票房口碑双赢，成为香港电影史上首部票房破亿的港产片——《毒舌律师》。影片于1月21日在中国香港上映，首日票房就已突破1亿港元。火速引进后，也受到了内地观众的认可。单看主创阵容，《毒舌律师》确实有卖座之相——导演吴炜伦，虽是新人，但曾凭借《寒战2》《激战》等影片多次提名金像奖最佳编剧，剧本质量有保证；演员阵容也够华丽，曾经的“票房毒药”、如今已成功翻身“票房灵药”的主演黄子华，搭档TVB老牌明星谢君豪、林保怡，情怀拉满。片中故事发生在香港，始于一起国际超模虐童案。多年前，超模曾洁儿未婚生下一名哑女，本以为是个充满苦难的故事，但母女二人的生活融洽和睦。不料，一天夜里，女童被人发现倒在客厅中，鲜血横流。根据警方调查，受害者是被人用力推至桌角，致使头部遭到重创；身上也有被人虐待导致的淤青痕迹。而犯罪嫌疑人，直接锁定在了唯一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母亲曾洁儿身上。未婚生女+虐童丑闻，导致曾洁儿受到舆论的口诛笔伐。但她始终坚称自己无辜，绝不可能虐待亲生女儿。负责这起案件的辩护律师，就是黄子华饰演的男主角林凉水。他从业多年，见多了类似案例，认为给曾洁儿做无罪辩护轻而易举。女童从昏迷中醒来后，还在他面前打着手语澄清了母亲犯罪的可能，这更让林凉水觉得胜券在握。然而谁也没想到，就在开庭之前，事态急转直下。女童突然病危去世，曾洁儿被指控的罪名从虐待升级至误杀；多名证人在庭审现场反水，甚至有人坚称目睹了曾洁儿虐童的现场……林凉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，曾洁儿被判入狱17年。这一切，都是因为女童隐藏多年的生父钟家颐，是当地政界名流、富商大贾钟家的赘婿。林凉水无法眼看着权贵阶层颠倒黑白、蔑视法律，也无法接受一个无辜之人，因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含冤入狱。为此，他走上了漫长的翻案之路……不难看出，《毒舌律师》采用了香港法庭片常用的双线叙事，一条线索以庭审为主要内容，将剧情放在了看似空间有限、枯燥沉闷，实则戏剧张力极强的法庭之上。攻防转变的精妙论辩，作为辩护方的林凉水和公诉律师金远山两人轮流出招，激烈交锋的台词看得人非常过瘾；面对掌握曾洁儿生杀大权的陪审团，林凉水设下逻辑陷阱，步步紧逼反派证人露出马脚，整个过程也充满悬念。而另外一条线索，则围绕着律师等相关人员在庭外搜集证据展开。这条叙事线的亮点，也是《毒舌律师》除庭审戏之外最大的看点，在于兼顾真实与热血。首先，它真实地再现了底层小人物与特权阶层之间的对立与鸿沟。无钱无势被陷害的曾洁儿，面对香港的司法系统，除了愤怒之外依然保有微弱的希望，不然不会冒着被终生监禁的风险坚持上诉。但底层人对司法的信心，在以钟家为代表的特权阶层眼里，显得格外可笑。他们利用自身的金钱、人脉与地位，将庭审变成了一场“作秀”。钟家颐在出庭作证前，雇佣几十个律师组成的智囊团为其出谋划策，甚至在庭审现场赶走媒体与公众，引导现场气氛，影响陪审团决策，确保庭审时的一切场外因素，都有利于自己胜诉。让人尤为印象深刻的一个场景，是钟家千金钟念华探监曾洁儿。在会面室里，两人全程没有对话，钟念华冷漠地抽完一支烟，傲慢、充满挑衅地把玩着曾洁儿的表情，毫不费力就碾碎了对方的自尊。曾洁儿不发一言，但脸上扭曲的表情说明了她的愤怒和无力。昏暗的灯光下，两人沉默着相对而坐，看上去姿态相当，但身份和阶级的差异，在这场戏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调。正因为影片无形中强调着强者对弱者的碾压与蔑视姿态，才让后者的反击显得无比热血。不过，影片在刻画主要人物时，并不流于表面。林凉水作为坚持正义的一方代表，也并未被抹去身上市侩、逐利的一面，编剧没有特意赋予他崇高、无私的品德，而是客观地呈现出这个角色的复杂性。正如林凉水自己所言，他进入职场三十年郁郁不得志，不是清高地不想事权贵，而是始终不得其法，融入不进富贵圈。他也想过讨好权贵、走点捷径，但结果却非常惨痛。曾洁儿一案给予他最深重的教训，就是向权力低头献媚，最终也无法通往理想的生活。这不仅是因为在特权阶层眼中，底层人终究是“他人”，只有“有用”与“无用”的差别；更因为在林凉水心中，还保留着做人的良知和对法律的朴素信仰，这一点点坚持使他无法放弃原则，毫无底线地向不公妥协。在他的内心深处，是不认同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的。因此他永远无法跻身成为特权阶层的一员。经历了长久的犹豫与痛苦之后，林凉水才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，不是昧着良心跻身上流，而是踏踏实实过无愧于心的生活。实际上，义薄云天的律师形象在香港法庭片中很常见。为了攫住观众的注意力，这些影片经常会加入能带来官能刺激的猎奇血案，甚至三俗元素。但《毒舌律师》无意于施加奇观，而是严肃地探讨了一次程序正义与实体正义的关系。片中公诉方的律师金远山，是程序正义的拥护者。他坚决捍卫司法系统的运行，认为揭露真相也不能破坏程序的公正性。他的存在与林凉水的信念很好地形成了一种对立关系，他们的对立在案件中的作用，代表着程序正义与实体正义于现实中形成的某种平衡。可以说，整部影片看下来，有憋屈、有压抑，但最终让位于热血和爽感。虽然以钟家为代表的特权阶层有能力操纵程序，让人们以为“真相”并不重要，但实际上，是否坚持真相的选择权，始终握在普罗大众的手中。除了主角林凉水之外，也还有一群保有良知的勇士们执着于为真相战斗。当然，很多网友评论影片结尾强行煽情，法庭戏份有些脱离现实。这是《毒舌律师》作为一部商业片具备的考虑，说到底，片中的案件是虚构的，结局也不过是一个愿景。但我依然愿意相信这样的愿景，我们不能因为现实常常令人失望，就被消磨掉对公平、平等等美好愿景的向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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